夜深了。
外头一片黑压压,透过前门几扇螭虎雕纹的窗花看去,像是一张张有力狰狞的爪子,将整晚浓黑的夜色都给抓牢了。
室内昏暗,案头上只剩下一盏镂金绘花宫灯,让帝王本就内敛善隐的表情更是暧昧不清,一旁墨色青衣太监手持着拂尘,侍候在君王旁边,大气都不敢出。
他服侍圣上多年,虽不敢说能揣测圣心,但凭着几年来培养的敏锐,今晚的圣下的确有点古怪,明明今早还是精神气爽的模样,怎么过了晚宴后就换成一副心事重重,都已经三更半夜了却还守在案头,似乎没有要在后宫歇息的打算。
太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君王的脸色,心里很是挣扎,最近圣上都是宿在刘美人的宫殿,这个新宠美人很识大体,每回君王临幸后都给了他不少好处,拿人手软的他是真心不希望让美人的恩宠断在今晚。
这么一想,大监终于壮起胆来,小心问道:”恕奴才多嘴,明日还有朝会,圣上顾及龙体还是早歇吧。”
满室的寂静被瞬间打破,原本还若有所思的圣上微微皱眉,沉声道:”退下吧,朕不需你伺候了。”
即便再怎么求好心切,也知道圣上已然不悦,在扯下去只怕没好果子吃,太监只得摸摸鼻子无声退下。
房里只剩下男子一个人了,案旁的镂花宫灯在桌上绽放出一朵黑影牡丹,影影绰绰,姿态撩人,男子盯着那花影伸展的娇态,突然,嘴角叹了一口气,
他伸手敲了敲桌下某处,一个隐密的暗柜突然从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跳了出来,帝王没有多惊讶,只是泰然自若的从暗柜里拿出一卷滚动条,借着灯光,他展开了那卷滚动条,一个貌美无双的少女就在眼前对他微笑。
她柳眉杏眼,正值豆蔻,亭亭玉立,一颦一笑都是最别致的美景,帝王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有些波动,冷毅的脸庞竟被晕黄的灯光染上了些许温度。
蜡黄的画卷看得出已有些年代,男子俊眉一皱,大拇指不禁揉了揉卷边上的裂痕,像是想抚平那些自然的龟裂,当然,最后还是无功而返,只是当男子移开了拇指,一小段制式的楷书赫然映入眼帘,上头写着:
薛国府,嫡长女……
后面的字被裂痕分开,可是脑中一闪,他不自觉脱口而出:”薛娴真。”
昏暗的灯光照在陈旧的画卷上,少女美好的面容更是模糊了起来,彷佛回到了那日,他隔着茫茫细雨与她相望,尽管雨中的人面容不清,但他还是知道那人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子。
那日,他刚从姚太傅那回来,身旁没仆童跟随侍候,只得躲在一处茂密的柳树下躲雨,却在烟雨朦胧中,她款款而来,玉带环佩,左鬓的珠翠珊珊作响,彩裙下露出两个尖尖的红绣鞋,每一步都踩在他柔软的心上,”噗通、噗通、噗通”若不是她身旁还跟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小ㄚ环,恐怕他还以为那是身旁的绿柳幻化而成的摄魂精魅。
“公子若不嫌弃,这把伞拿去用吧。”她对自己微微一笑,雨滴打在她的脸上,,如梨花带泪,惹人怜爱,她却丝毫不在意,说完便与ㄚ环共乘的另一把伞离去,留下他一个人握着那把伞,痴痴望着她的背影。
来不及问她名子,又怕唐突了佳人,那日本该是惊鸿一瞥,过眼烟云,
却在过了不久,他以太子的身分,与母后在桌案前挑选着一卷卷的仕女图,他知道她们之中有一个将是未来的一国之母,他一生的发妻,所以他听着母后的提点,小心翻阅,这才又见到了她。
她在他手下,笑靥如花,秋波含情,亦如当日,他盯着那幅图微微出神。
薛国府嫡长女,薛娴真,娴真………原来她是叫这个名子。
母后见状却叹道:”虽是绝色之姿,但薛国府是开国功臣之后,有功高震主之嫌,煜儿,该舍得就要放下,日后才能成就大业………”
他听了母后的话,随手将那卷图扔到一旁,看到母后松了一口气时,他的心却凉了一半。
他终究没有完全听母后的话,出于私心,他偷偷留下了那幅画有薛娴真的仕女图,像是珍宝般小心收藏起来。
毕竟那是唯一的女子,唯一只用一眼就打动他的女子。
其实,若是他坚持,大可留住她只作一个娇宠的妃嫔,但他还是放弃了。
他不能,不能留下一个可能会走入他心里的女人,作为一国的君王,他不能,不能被太多的儿女情长牵累,所以他放弃了,一直到了今日的晚宴,再次见到她,他无比庆幸自己这个决定,看着她面无惧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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