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葵子垂眼道:“天葵子明白。”
柴荣凝睇天葵子的面色,有些话其实他是暗示她的,有些话他可以当面郑重的说出来。
“天葵子,希望有朝一日与我并肩,看我柴荣如何所向披靡。”
他抬起她的下颌,吻上她的额头,然后,转身大踏步离去。
古钟长鸣,唱声四合,祭告天地神,一道封后诏书传遍全国。天降祥瑞,人们欢欣鼓舞,庆贺朝拜的缁车连绵数百里。
接着,一场婚典之后,柴荣和他的远征军浩浩荡荡开赴北境。
那日天葵子站在城墙上,将目光投向远方,残阳如血,纛旗如林,风拂动她及地的长裙。隐约的,她仿佛听见一声声号角穿越崇山峻岭,悠远,有力。
【叁】
初夏,枣花未落桐叶长,大地一片茂盛。麦收季节就要到了,麦浪滚滚,丰收的喜悦洋溢在人们的脸上。
望着眼前一望无垠的金黄,和风吹送缕缕清香,天葵子不禁思绪万千。
柴荣北征之后,开封城风平浪静,一派太平盛世。众说纷纭,无外乎赞颂当今皇上显德有道,又有天下之量,威武之声足可以驱魔保安。加上城内又有姬贤等清官重臣把守坐镇,开封城自然固若金汤。尤其中书侍郎姬贤,虽年轻却有神武雄略,从澶州剿灭敌寇,到吹响箫韶九成传为佳话,颇受皇上赏爱,官位频频擢升,待皇上凯旋自然又是加官进爵,平步青云。
从姬贤那里,天葵子不断得知柴荣北征的消息。如同柴荣临行前所言,北征军沿路所向披靡,柴荣每每冒死督战,北汉骁将被杀,契丹军退逃。
前方捷报频传,令人热血沸腾。而姬贤和紫苏的关系如同跌入寒冬里的谷底,冷到极致。
柴荣不在皇宫,姬贤自然没有机会进宫,又一天到晚忙于公事,将儿女情长暂时抛于脑后,固然情有可原。可是紫苏似乎甘愿被宫墙殿瓦,也不愿出现在姬贤的面前。一对恋人,似乎在相互赌气,谁都不主动见谁。
这可急坏了天葵子,她认为上次紫苏的夺门而去,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于是她进宫找去,可紫苏就是避而不见,次数多了,索性关上院门,吩咐别的宫女将她轰回去。
想到这里,天葵子重重叹了口气。
踩草声从后面传来,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。
姬贤与她并肩而立,眼前的麦浪似波涛起伏,他振臂高呼一声,豪迈之气溢于言表。
“皇上正杀向北汉,开封的粮草辎重起了关键,开封全靠这些麦子了。”
天葵子点头道:“后方兵精粮足,皇上定会凯旋而回。”
姬贤望了天葵子一眼,突然道:“听说皇上临走前,吻了你的额头?”
“这是哪个烂嚼舌根的?”天葵子急得大喊。
“别急吼吼的,周围的人全都看见了。”姬贤淡淡说道,“我不过是关心你一下,一朝入宫深如海,你那么喜欢自由自在的人,入宫不适合你。”
“收起你的关心,先顾着自己吧,怎样让紫苏回到你的身边。为这件事,我都快愁出白头发了。”
“那是你自找的,我的事你也少管。”
“我偏要管!”
“那你的事我也要管!”
两人在田埂里争执起来,争着争着,又商议起下一例公事,边走边谈,他们习惯了这样。
忙碌了一天之后,天葵子回到自己住处。
这是专门为她配置的小官署,独门独户,前后有厮役看守。这里又离姬贤的侍郎府较近,便于姬贤会众商量议事。
天色渐渐黑了,到了掌灯时分。用完晚膳后,天葵子感觉身上汗津津的黏得难受,便吩咐佣人烧了热水,自行将大桶搬进里屋,褪去所有衣衫,趁着氤氲的热气,泡在大水桶里边哼小曲边享受热水带来的舒适。
外屋似乎有动静,她停止了哼曲,紧接着门帘一掀,姬贤悠悠然走了进来。
天葵子惊得大叫起来,姬贤这才发现了大水桶,也是吃惊不小,慌忙退到帘外去了。
“死丫头,你在干什么,也不招呼一声?”他在外屋骂道。
天葵子恍然想起,白日两人去一处农户家巡查庄稼生病,发现为数不少的蝗虫,决定晚上共商治虫之策。她连忙答应着,擦拭干净身子,这才发现衣服在外屋的橱箱里。
她叫唤姬贤将箱子里的衣服递进来,姬贤笨拙,翻找了半晌,见一件金粉印花的红帛,便隔着帘子送了进去,里面的天葵子说不是,又翻找了一件,天葵子这才穿束完整,从里屋走了出来。
出来的时候,天葵子手里捧着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红帛,嘴里不断的埋怨姬贤。她将红帛轻放在桌面上,接着仔仔细细地整理起来。姬贤见她如此珍惜这件红帛,不免起了好奇,偷偷瞥了一眼。
红帛闪着耀眼的金辉,珠宝吊坠如颗颗繁星,如此名贵,如此灼人。
刹那间,姬贤感觉到一阵心慌意乱,他死盯着红帛,突然问道:“这是谁送的?”
闻言,天葵子的动作滞了一下。